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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黑夜

第一章 黑夜

第一章

黑夜

四周都是寒冷孤寂的黑暗,似乎时间也在在这片黑暗中凝固,就连光也停滞了下来。在这里,记不起过去,也不知道有没有未来,唯有数着一分一秒的时间孤独地等待。忽然间,孤独被温暖的气息包围,黑暗中好像出现了缕缕微光。他知道,他要醒了,他没有被未来抛弃,世界直到最后也没有忘记他。

邢晨猛然睁开眼睛,温暖的水汽环绕着他,温暖着他冰冷无比的身躯。在机械的吱呀声中,舱盖被缓缓打开。邢晨从冷冻仓中爬了出来,因长时间休眠而严重缺氧的他贪婪地呼吸着舱外清新的空气。一片黑暗,透过屋子的缺口,可以看到外面电闪雷鸣,四周都是哗哗的雨声。没有苏醒室温和的灯光,也没有供休眠苏醒者休息的病床。只有锈蚀的地板和潮湿的青苔。

邢晨沉重的脑袋渐渐回过神来,原本空白一片的思维终于回忆起了什么。战争,血肉横飞的战争,原本生机勃勃的大地变成了乌黑的焦土,湛蓝的天空也被硝烟染成了一片浓墨。飞机的轰鸣在混杂着硝烟的黑云中穿梭着,地面的火炮向天空倾泻着无尽的怒火,人们四下逃窜着,寻找能够远远避开战火的角落,但那样的地方只属于死者,生者已经无处可逃。

邢晨抱着头,脑袋仿佛随时都会炸掉。他休眠得太久了,大脑中的记忆已经被时间所磨灭,能够在时间的洪流中幸存的,也就只剩下意识深处中那些零零星星的碎片。他现在连过去都已经失去了。

不过一些保命的东西他可没有忘记,每个冷冻仓的侧面都有一个狭长的储物室,用以存放休眠者觉得在苏醒后可能会用的上的一些随身物品。他拉动手柄,祈祷着自己休眠前放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在里面。狭小的储物室的门被拉开了,在雷电的闪光中,他看到一柄血红色的长剑静静地躺在那里,修长的剑身,锋利的剑刃在电闪雷鸣中散发着红色的光芒。没有剑鞘,似乎所有的剑鞘在血红的利刃面前都会被一分为二。

储物室中还有一块布料,邢晨用这块在时间的洗礼中已经发黄的布料轻轻的包裹住血红的剑刃,将它背在身上。

自己为什么要随身带一把武器?是因为自己在休眠之前就已经知道在醒来后面对的将会是一个充满危险的世界?还是说自己仅仅只是十分珍视这把血红的长剑即使在休眠时也要将它带在身边?他更宁愿相信后者,但是他的潜意识告诉自己,在弄明白情况之前还是将长剑带在身边比较好。

又或者……他带着这把长剑的理由是他害怕未知的未来?不过刚刚从休眠中恢复的大脑已经不容许他思考那么多了,他背着长剑,借着雷电的闪光,他找到了房间的缺口,雨水正在从这个不大的缺口倾泻下来,他顶着雨水,从缺口爬出了房间。

房间外已经是密林环绕,倔强的雨水冲破树叶的重重阻隔,滴落在泥土之上。而邢晨刚刚所在的房间已经被树丛和泥土淹没,就像是丛林中一个不大土堆。雨下得很大,顶着雨水的他甚至有种要被厚重的雨幕压得窒息的感觉。他要赶快找到一个能够躲雨的地方,否则他不可能活过今晚。

他在雨水中艰难地向前行走着乌黑的雨水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雨幕如同千斤重的巨石,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他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在虚弱中像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一样,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

雨水的寒冷笼罩着他,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冷冻仓中那个寒冷孤独的世界。就要这样走向死亡了吗?他嘲笑着自己,居然就这样死在冰冷的雨水中,迎接自己的死亡的,竟然就是自己极力想要逃离的寒冷与黑暗。但是他还是向前走着,仿佛在向嘲笑着自己的黑夜宣示自己的不屈与反抗。漆黑的丛林中,一点光亮若隐若现,他的双眼紧紧地锁住了这份光亮,艰难地拨开身前浓密的灌木。手臂已经被灌木上的尖刺划出了道道血痕,但他没有停下来,咬着牙忍着刺痛向前走着,他知道,这是前进的代价,也是他唯一的选择。

终于,在拨开了最后一丛灌木之后,他看到了光亮的来源,一间不大的木屋,屋中金色的烛光穿过狭小的窗户,洒在地面的积水之中,像是一条金色的小路,指引着他的方向。

“姐姐,外面好像有声音,是不是野兽来了。”屋子里传出一个女孩的声音。

“你待在屋里,姐姐出去看看。”屋子里传来另一个让人感觉略微成熟的声音。

“姐姐,要小心。”

“嗯。”

邢晨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走到了小屋的门前。终于,他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了,他摔倒在门前,疲倦与黑暗渐渐侵占他的意识。他看到了一个美貌的少女,少女打开大门,满脸惊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邢晨。随后,意识被黑暗取代了,邢晨昏了过去。

无论他怎么逃避,黑暗始终如影随形,现在,他再次陷入了黑暗的怀抱。黑暗之中,他好像感受到了大地的颤动,随着阵阵颤动,头顶上不时落下许多灰尘。渐渐地,大地的颤动越来越强烈,一阵阵剧烈的爆炸声随着而来。黑暗变为了回忆。

邢晨抱着自己的步枪,蜷缩在地堡的角落里,枪声和爆炸声成为了地堡之外世界的全部。敌人的炮火太猛了,邢晨和几个士兵被压制在地堡中,根本没法反击,只要一露出脑袋,敌人的子弹和炮弹的弹片便会毫不犹豫地砸向露出脑袋的那个倒霉鬼。地堡里躺着的两具尸体,有一具的脑袋被削掉了一半,而另一具已经没有了头颅,就是想要钻出地堡反击下场。

地堡中散落着支离破碎的肢体,已经无法辨认出它们原本的主人是谁,而地面上腥红的血迹更是让人不寒而栗,几乎整个地板都被染红了,浓重的血腥混杂着刺鼻的硝烟充斥着整个地堡。而比这血腥味更浓的,是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什么命令,什么任务,在这个离死亡最近的地方,它们什么也不是!坚守在这里的,已经不是什么英勇善战的战士,而是被遗弃在死亡边界上的几个可怜虫。军队的主力已经全线后撤,而他们被遗弃在这里,所谓的坚守只不过是一个谎言,是为了榨干他们在死亡之前最后一点价值的谎言。在死神的怀抱中,这几个可怜虫开始考虑着当敌人冲进地堡时要不要缴械投降。

炮火渐渐平息,让人误以为暴风雨已经到了尽头。但这些身经百战的士兵们没有被假象迷惑,他们知道,炮火平息,意味着敌人马上就要冲锋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将所有人都震呆了,地堡的入口被炸开了,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敌人冲了进来。

“别开枪!我们投降!”

士兵们连忙丢下武器,举起双手。但敌人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端起步枪向已经投降的士兵扣动扳机。几声枪响,两个士兵倒下了,剩下的几个士兵发疯一样扑向敌人的枪口,将敌人扑倒在地,手中没有武器,就用指甲撕,用牙齿咬。一群人完全撕打在一起。敌人也许没有想到,比超级战士更加恐怖的,是以命相搏的亡命之徒。

邢晨蜷缩在角落里,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仿佛是个在看电影旁观者。终于,在两边扭打起来的时候,邢晨崩溃了,举起步枪不顾一切地扫射,不论是无比吃惊的敌人还是彻底绝望的战友,都成为了邢晨枪口前的靶子。他已经彻底疯了,打光了身上所有的弹药,又爬向倒在地上的尸体,捡起他们的步枪,向着已经没有任何生气的尸堆开火。

在打光了他在地堡里能找到的所有子弹后,他停了下来,两眼空洞无神地看着眼前满地的尸体和鲜血,在这些尸体,有敌人,也有自己的战友。地堡外传来装甲车引擎的轰鸣,不是从敌人驶向阵地,而是从阵地驶向敌人。从被炸开的地堡口向外望去,一个又一个身穿友军制服的士兵在装甲车的掩护下冲向敌人。主力部队终于又杀了回来。

猛然间放松下来的邢晨,跪倒在地上,失去了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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